张鹤瀛,西安交通大学附属中学高二学生,在第二十二届世界华人学生作文大赛中荣获特等奖,成为此次大赛特等奖获得者20人中的一位。
张鹤瀛分享《与下个时代相遇》
张鹤瀛的作品《与下个时代相遇》,用精妙的语言,描绘出父亲专注在书法与绘画之中,精心钻研砚台制作,在看似平凡的生活中,追求年少时的理想。她说,得知自己的作品获得特等奖,非常惊讶,不敢相信自己的作品获得了如此高的评价。
张鹤瀛说:“我从小就特别爱读书,小时候每天回家都是先看书,后写作业,经常被妈妈责备。上了高中后,学习任务比较繁重,看书的时间被压缩,但依然保持着看书的习惯。每次有作文比赛,我都会积极参与,抓住锻炼自己的机会。”
从小到大,爱读书的张鹤瀛参加过不少作文比赛,而这次的特等奖,在她的获奖记录中,成为“最佳战绩”。
特等奖作文:《与下个时代相遇》
作者 张鹤瀛
我从未觉得爸爸是一个多么特别的人。普通的寸头,普通的样貌,做着普通的工作,忙忙碌碌。
但他有间小画室,十几平米几乎被那豪华的红木雕花大画案占据,地上堆满了画。他自己从山里找了块树根,打磨玩弄,做成一个笔架,挂着大大小小的毛笔,就放在窗台上。有时阳光暖照,将阳台上花草的绿意带进画室,再加上古曲琴声,细香缥缈,那古色古香的韵味就来了。
我爱看爸爸画画,看他挥翰的自信与悠然,爱看墨汁饱满的笔锋触纸的那一刻,晕开的墨痕,有种说不出的宁静,也爱看淡墨勾勒远山,若有若无……
爸爸自离职后就留起了头发。灰白的碎发逐渐变成潇洒的大波浪,飘飘然随性不羁,增添了几分艺术家的气质。他说要专心做一件事,去追逐自己儿时的梦想。
爸爸说,绘画用现成的墨汁是不地道的,只有从匣中轻取出一块宝墨,用三彩小壶给砚上滴上清水,感受墨逐渐晕散水中,与砚面相磨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响,才是最纯粹的古韵。砚台也是如此,买来的不过是冷冰冰的石头,而若能自己亲手做一块出来,才会有温度、有内涵……
我自然不懂这些,可见他第二天便不知从哪拿来一块方正的石头,着手打磨起来。他把自己关在厨房,在水池边不停鼓捣着,从此水声、刺耳的刮蹭声便有节奏地交替,不绝于耳。每当妈妈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,水声便应声而止,爸爸捧着石头,一手拎着磨盘不紧不慢地走出厨房,走进书房,带上门。不一会儿,摩擦声又闷声地响起,交织着锅勺碰撞、饭菜溢香。我曾偷偷捧起爸爸的磨盘端详,粗糙的圆盘,上面还残留着被水浸渍后乳白色的石灰。爸爸曾告诉我,砚石硬度小,要想成为方正规整的砚台,必须经过长时间的不断打磨。只有经得起粗砂粒的打磨,才能渐变成细腻光润,真心想要制得一方好砚,需动得才思,捱得寂寞,出得气力。
爸爸可真算是耐得住寂寞了。不知何时,刮蹭声已经成了生活中的最平常的声音,平常到有一天它突然停止了,我都没有觉察。爸爸把砚石递给我,让我仔细观察上面的纹路,又让我摸摸它光滑温润的质感。有一说一,我觉得它和原先相比,仅是形状规整了些,但爸爸满眼欢喜与疼爱,就像深情注视着自己的孩子。
他拿来铅笔,对着砚石左比右划,勾勒出花纹图案。我喜欢听他的铅笔触在砚石上沙沙的响声,疾徐有致,看似随意却每一笔都稳健有力。他又从书柜中取出一个小盒,蓝灰色显出岁月的印痕,轻轻打开,里面整齐地排放着几把刻刀,生了锈的铁杆缠着布条,厚厚的刀刃却被磨得发亮。爸爸胖胖的手轻巧地拿起刻刀,三指托着刀杆,噘着嘴,打量砚石,接着一翻手腕,无名指轻抵砚石,同时刀刃以完美的角度刻出一条优雅的弧线。一但开始着手雕刻,爸爸就如入无人之境,半眯眼睛,背脊深弓。灰白细腻的石末越积越多,堆成小丘,手不经意一抹,又钻进爸爸手指清晰的纹路中,风一吹,在阳光斜照下飘散、落下。
我本对雕刻不感兴趣,但看爸爸日复一日伏案琢磨,我不由得天天往画室跑,想弄清雕刻有何魅力。他笑着说,看到我就像看到儿时的自己,那时爷爷做木工活儿,他总围在爷爷身边,不知不觉中,他已离不开木屑的清香、凿刻声、打磨声,还有吹散木屑看到精致成品时发自心底的欢欣快慰。爸爸曾向我展示过刊有他九岁时木刻作品的报纸,自豪地说那四块钱是他得到的第一笔稿费。
慢慢地,爸爸的砚台也有了依稀可辨的模样。经水洗濯,浮灰褪去,青黑的砚面如境,砚池的弧度完美地与砚边的云纹装饰相连。真不知一块普通的石头,是如何在爸爸手下变得这样精致悦目的!而他却偏头端详良久,皱皱眉,嘟囔道“艺无止境”之类的话。又拿起刻刀,左右比划起来。大致刻出花纹轮廓,不行,一定要雕琢得平顺自然;随意刻出墨池,不行,砚面到砚池的弧度也要恰到好处。砚面平整利于墨块顺畅的研磨,深度适宜才能更好储墨……
忽然间,我感觉爸爸也并非那么普通,平凡的工作,无奇的样貌,但当他心无旁骛,目光如炬,一丝不苟地专注于雕刻时,那种气质,以及周身所散发出的魅力,是独一无二的。
于是,我也嚷着要试试雕刻,于是我的手指初次接触到了凉凉的刻刀杆,初次被爸爸厚大的手掌包住,初次体会到了刀与砚石相触的奇妙感受。轻轻刻下一刀,白色的石屑飞散。砚石柔中带着韧劲儿,虽说不难下刀,但若想自如地控制刀刃走势绝非易事,这又使我对爸爸生起新的崇拜。
爸爸还是每天画画,哼着小曲儿,砚台就摆在画案上,偶然瞥到它就捧起端详,若是发现不足之处,或是有新的想法,他便随手拿起刻刀,蜻蜓点水般灵巧地修饰,或用砂纸轻柔地打磨,捧在手里不停摩挲把玩。他说好的作品是有灵气的,处处融着人的巧思与情感,并在岁月的打磨中愈发显现魅力。真正的匠人是不会满足的,只有真心热爱,不断追求完美,有一颗执着坚韧的心力和殉道精神才能创造出饱含匠心的佳作。爸爸对“艺”那份热爱早已脱离了物质与想得到社会关注认可的浅薄心理,在批判中苦乐执着日益精进,始终安守心中的那片净土。
我会常到他小小的画室观摩,亦会摩挲把玩他的作品,那些砚台好似已经有了情感,和谐的与人同列一室,散发着光彩。我常想,那些人们创造的精彩,不论是现代高科技的通讯、航天奇迹,亦或是历代传承的国宝重器,皆会在这个时代闪烁辉煌,又相遇在下个时代人们的心里,凝聚着人类智慧与精神的光芒,正是这些精彩和不朽记录着人类不断追逐进步走向文明的进程。
我豁然明了,父亲的选择和执着也如那些追逐精彩的人们一样,不负此生、唯存匠心,不断思索创造,创造这个时代的辉煌,期待与下个时代相遇。